[沃得分享] 留学这几年熬了无数的夜就是为了......
来源:www.wdtwd.com 作者:沃得天下 时间:2015-04-12
写在故事前的话
中午和挚友吃饭,我说,这两年你真是老了。他笑,反问,这么锲而不舍磨自己两年,能不老吗,我们这两三年日子过的,我想想都后怕。我回想了一下,本科这几年,确实挺累的。他又说,你不觉得in general,我们现在都比两年前进步太多了吗。
发这篇文章前犹豫了很久。总觉得青春正好,何必自黑。
但转念又想,谁不需要一个长大的过程,那个幼稚、浅薄,小题大做,还自我感动得不得了的另维,终究会漂亮走出那个畸形状态,然后回头感谢她不光走了出来,还做了那个记下这一切的人。
我说过太多次了,生命是过程。
这篇文章,原名《学校里的西雅图》,讲的是一个大学新生的学习状态与困惑。文中的观点,我已不再苟同,但无论如何,感谢十九、二十来岁存在过,认真活过。
学校里的西雅图
这是一座雨城。
几乎每天清晨醒来,窗外都在淅淅沥沥绵绵无声地滴雨,化好妆踩好高跟鞋,抱上电脑和几本厚书,在步履匆匆的人群中步履匆匆,赶往不同的教室。
雨丝如雾,地面微潮,没有人打伞。
校园是一副色泽精美的油画,蓝天白云粉樱绿草红砖,松鼠与天鹅是骄傲的主人,享受所有人的让路、喂食。教学楼全是雕工细致的哥特式建筑,铺陈开来,大口里吞吐着稀稀落落的人群。
偶尔停下来对面熟的人说How are you,偶尔被陌生的面孔拦住,指着我怀里巨大的心理学课本,说“嘿,我也想学这个,你能给我些选课建议吗?你的电话号码是?”
经验表明,当我蓬头垢面加拖鞋时,是没有男生需要“心理学选课建议”的。
一笑置之所有的小插曲,迅速收紧注意力,看书、听讲、写论文做作业、在月考期中考期末考和随堂测试间熬夜,再熬夜。抽时间打工,播NBA,写小说。
这便是校园生活了。
1.我总是不太承认这些。但起初,确实迷茫和孤独。
只身来到陌生的国度与城市,以为学校会是另一个家,可这里没有班级,没有专业,没有辅导员。
不熄灯、无宵禁、不强制住寝室,甚至鼓励校外居住。这些政策的同义词,是noone cares about you,没人在乎你怎样。
连课程表都是空白的,你所拥有的,是上千种不同课程的编号和基本介绍。和一句“请选择你喜爱的任意领域基础课和上课时间”。
东搜索西打听,好不容易折腾开学了,一堂课上百人,人人上课来下课走,我交不到朋友,就连基本交流,也会在看到蓝眼睛们格外耐心和努力听的表情时,不敢再张嘴巴。
也曾在下课后独自回家,融不进现实世界,于是把自己锁在电脑前,每天靠刷QQ空间和微博找存在感。
接踵而来的是自我厌恶,恍悟原来留学不过是看上去很美,查机票数日历盼回国,一天又一天的心情烦躁。
2012年,当我爱着我的校园生活,并成为一名兼职留学咨询师,我常常这样向家长们鼓吹美国教育:
“它尊重个体,崇尚自我实现,高等教育更是以‘帮助你成为想成为的人’为指导思想。你看,在你十八岁进入大学,没有自我了解和一片茫然之时,它不用专业束缚你,给你绝对的选课自由,鼓励你通过实际尝试去寻找天赋与兴趣,成为的自我。”
是的,不仅大学,中学里也没有固定班级,你会被要求参加分班考试,从英文化学考到芭蕾游泳,想学就得考。然后,学校将根据你的基础把你放进相应班级。 一个14岁的学生,可能上午坐在11年级的数学课堂,中午就去学2年级历史。他没有班主任、固定书桌和教室,只有与自己水平相符的课堂。作为高中生,经济好,可以提前修大学学分(AP考试);数学差,也必须达到毕业标准。误以为美国高中数学简单的人,便是被这毕业标准蒙了眼——爱数学的中学生早考完微积分 AP了。
到了本科,专业、学院申请大都独立于大学申请,你需要在进校后修满特定学院要求的基础程,平均分达标,撰写申请文书,提交学院申请表(部分学院有入院考试),完成一轮全新的淘汰竞争,才能拥有专业。
向工学院、文学院还是商学院前进?随便,全看你在课程表里填的是物理、英语还是金融会计;课修满了人考不进?活该,要么进冷门专业要么耽误着,没人主 动为你操心;工学院的基础课修了一半,恍悟自己爱的是理学院的数学?太正常,学校恭喜你以零代价更好地了解了自己,你只需从今往后按照理学院基础课表选 课,课表之外的,自动计成拿学位所需的选修课。
需要180学分换本科学位的季制度大学,包含了大约90学分的,囊括社会学、人文学、自然科学等七个不同领域的基础课(每门课4-6分)。我大一修心 理学导论,本是抱着填社会学学分的目的,谁知越学越爱,学完后也久久不能忘怀,终于在一年后向Advisor(建议者)坦了白。
我说,我犯了错,商学院基础课已经修完,可我还是无法抑制地爱上了心理学。
他说,没关系,全美本科生人均四年换3.6个专业,在你的年龄,任何犯错都叫成长,不叫犯错。
我说,不行,我不能放弃会计专业,抛开我的付出和它的社会优势不说,我对它的爱不曾减。
他说,没关系,双学位三专业的人比比皆是,只要你喜欢,你扛得住。爱上第二个学科永远比爱上第二个男人简单,好办。
大二末,我就这样开始了第二学位的申请,每一天都在更少地睡觉,更快乐地啃书,学我所爱。
所以,同样的课程,是选修课还是主修课,你可能一年后都不知道,但你一定会在这一年中有更多思考,和更了解自己。
我说,家长啊,你看这发达、健全、美好的高等教育,它给你充足的自由与空间助你找到所爱的领域与学科,你会在这过程里逐渐自信、勇敢、想拼想努力、和 疯狂爱上学习。你会通过自主尝试、放弃和选择,体会到兴趣是的老师,学习本身是一件多么快乐的事。快把你无穷溃也的子子孙孙全送到美国念书吧,你还在 犹豫什么呢。
本着售货员“卖出去就是一切”的本能,对于2010年秋天,我遭受的制度下的苦痛,避而不谈。
这是一个没有人为你操心的国度。
你有许多资源,有一栋楼里坐了整整一层Advisors(建议者),专为你提供学术以及人生选择建议,他们等你预约排队或者熟视无睹,永远不会像辅导员一样敲你的门;你有许多自由,你可以展翅飞翔,尽情学你所爱,也可以对着空课表泪流满面,怀念那个课表被写在黑板边上,不需要思考、费力自我探索的高中 时代。
任何教育制度都是一把双刃剑,同样的环境和时间,有些人收获了学术成绩,“遇到问题解决问题”的思维模式,交流、分析能力与人脉。有些人则在这个没有 辅导员没有班级没有亲人没有人走上前照料所需的世界里永远地迷失了,他们憋出自闭症和网瘾,他们盼回国,乱花钱,日复一日。
我终于想起那个在红着脸抖着唇挤中式英文,和闭嘴微笑装女神间选择前者的自己;想起在顶着困意写论文,和蒙头睡觉间选择前者的自己;想起在诚实告诉别 人我不知道(没听懂)请您解释一遍,和点头而过间选择前者的自己。想起有一年有一天我蓦然回首,竟已不再讨厌我所生活的世界,和已然不似从前的自己。
我终于明白,并不是身体去到美国,就能吸收它环境里为人称赞的思想独立,学术自由。
我终于明白,一种环境是毒液还是琼浆,不在于环境本身,而在于环境中的人,是否拥有一双善于发现的眼,一对喜爱倾听的耳,与一颗崇尚思考、改变的心。
2.我依然会从关于大学第二节课的梦中醒来,吓醒。
那真是忧伤的梦。
第一节的内容,永远是教师介绍和课程梗概,几张课程大纲把每天的作业、推荐阅读、大小考日期写得清清楚楚。我是下定了决心要在大学里拼命念书的,于是我回到家,把平均一门课几十页纸的阅读要求抄上便签贴上墙,发誓不读完不睡觉。
我对自己说,这本读到第28页再起身上厕所,那章不读完就别想吃夜宵。连在额头上绑“奋斗”绷带的时间都省下,读读读,360度杜绝明天上课跟不上。
六点,我小憩了半小时,起身洗脸化妆端咖啡,满腔翻滚着成就感与自我感动,去赶清晨八点的课。
那样庞大的阅读量,一定只有极少数坚毅者才能完成它。我这样沾沾自喜着,然后听着课堂讨论里,大家畅谈我记不清和记混淆的书中内容,一点一点瞪大眼睛,张大嘴巴。
我在课后小声问邻桌,为什么我读了一夜,也无法像你一样清楚书中内容?
可能只是因为你读得慢。他答。
大约是见我表情恍惚,他拍拍我,安慰地笑:你很棒了,如果让我用日语汉语读这本书,我能读到明年。
连在梦中都会感到无能为力。
你遇没遇过一种不足道也,却无能为力的困难。它们不是洪水猛兽,无法瞄准战斗,它们是细密的绵,大团大团包裹你,使你窒息,却无从下手反击。
无从下手也要下手。智力仗输了还有时间仗,他们啃书三小时,我就花六小时,不怕达不到同等水准。我这样对自己说。
我又错了。
校园生活一开始,我就深知我错了。这所大学的十四座图书馆中,两座凌晨两点关闭,一座楼高三层,24小时开放,人满为患。
是的,你没有看错,它们当真时刻人满为患。有时出门早了,想在课前看几页书,要走好几座图书馆才能找到舒适的空位。清晨七点的光线射进彩绘玻璃窗,放眼 看去,哥德式装潢繁复的大厅里的年轻面孔全都埋在书本里,他们旁若无人地做笔记、翻纸张。走过去,连脚步都不自觉放轻。
上午的课间绕进一栋现代化图书馆,找电脑打印论文,时常要等。尽管巨大显示器后的亮白苹果标记多得一望无际,需要使用它们的人却通常更多。哦,若是在20:00的晚高峰前来,自带电脑。
细逛一圈校园,你将发现这里没有独自成栋的食堂,食堂通常以自助餐厅、小吧台的形式,坐落在寝室负一层,教学楼一楼,以及最常见的,图书馆底层。因此,在图 书馆一楼吃午餐时,你会看见许多人从电梯或楼梯里揉着眼睛拐出来。我知道那刚从书堆里探出头的感觉,仿佛思维穿越,大脑像吸气过猛的皮球,眼睛干涩。他们 步伐飘忽缓慢,迎面撞上提着快餐大步赶路的人,连忙互说对不起。偶尔瞧见道歉后添加Facebook的情景,你会感叹,又一段短暂的缘分要无疾而终了。这里的生活节奏太紧凑。
大多数学院都有独立图书馆,商学院图书馆在教学楼附楼,走廊打通,墙壁换成落地窗,使视线开阔,里外周遭一览无余。下午五点半,下课出教室,大厅里已 俨然是另一番世界:每天傍晚,公司们会前来宣讲或交流,今天四大明天投行,从经验分享到职业规划再到小型招聘,人们西装革履,一面消耗现场的免费食物和饮 料,一面交谈。在间隙里瞥一眼一廊之隔的图书馆,那些几乎静止的认真表情总使我慌乱,只能安慰自己,交际也是必备技能,我没有停止吸收和前进。
任图书馆们数目繁多、风格迥异,我最爱的去处不在其中。MaryGates Hall由比尔盖茨出资修建,并命以母名。有别于静谧的图书馆,每晚7:00至12:00,它一楼大厅里的每个区域都会竖起一块小牌,化学、法语、心理 学、编程、经济、写作⋯⋯牌后坐着一至五位学生教师,他们在该领域有专长,于是学校花钱请他们来“辅导中心”,免费教授其他人。
这是一个永远需要排队的地方,进门输完姓名学号课程和指定辅导员姓名,就去找个位置写作业,罗列出所有疑惑,等辅导员叫起你的姓名,上前与其单独讨论。
公共区域的大桌上始终放着铅笔草稿纸,花花绿绿的糖果、饼干、巧克力豆和苏打饮料,时不时有人带来甜甜圈、披萨、蔬菜沙拉拼盘和墨西哥薯片,它们全都等你上前任意拿。
辅导中心的宁静,是充满人的气息的,它来自无数绝不吵杂的窃窃私语,来自轮岗的人数有限的辅导员,来自食物,来自新老面孔的自如交流。时常,辅导员高声说出自己也不确定的知识点,全区域“师”生便会自愿张口,放大声音,你一句我一句地共同讨论、解答。
解答中总带着打趣,打趣中常带着这门课的术语,我始终觉得“辅导中心”是灰姑娘的晚宴,在哥特式雕刻精致的圆弧顶下,在明晃晃的白炽灯光里,在吃不完 的食物中,整理、消化白天获取的知识点,从傍晚到午夜,然后00:00一到,他们起身,“砰砰”关上所有的灯。
离开Mary Gates Hall 的人群在静谧里前行,走掉几个,剩下的则不约而同涌向一方,那座两广场之隔的,在黑暗里灯火通明的24小时图书馆。
偶尔还会想起高中时,班主任那句信誓旦旦的“上大学你就轻松了”,然后发笑。
只要选择往前走,无论学习工作,必定是垫背越来越少,强者越来越多,继续存活的难度越来越大。
我很快发现,这所学校里已经没有不学习的人,他们全都既聪明,又努力。我再也无法打时间战,一天只有24小时,当大家都来熬夜,我找不出额外夜去熬。
多少个午夜12:50,通宵图书馆响起广播,说一楼点心吧将在十分钟后关闭,想吃东西的同学快去。闺蜜从电脑前抬起头,伸伸懒腰,叫我下去走走。
多少个凌晨一点我们坐在黑洞洞的校园里喝咖啡吃糕点,一面吹风一面感慨,如果高中时能像现在这么讲方法求效率,早就成大神了。
是,虽然越活越艰难,但比起几年前的自己,确实进步了很多。
而我的年轻时代,早在选择“我要成为更好的人”的那一刻,就与轻松绝缘了,未来只会越来越忙。走了好久才明白。
3.我一直珍藏的,哈佛大学的拒信里,有这样一句话:
重要的不是你在哪所大学,而是你在那所大学里做什么。
18岁时,我以为它的译文是“虽然没考上哈佛,你还是要好好学功课哦亲!”。
后来的三年,当我看过许多起落沉浮,当我与形形色色的人相识交好,我渐渐明白,“做什么”包含但远远不仅限于读书,它更是一种活法。
而大学四年,就是在用的时光和自由,选择、寻找属于自己的活法。
同样的课程,我看见有人把我预习功课的时间拿去飞来飞去,成为飞机制造公司代理商,变得极其贫穷然后极其富裕;
同一栋寝室,我看见有人把我写小说的时间拿去雕琢简历和实习,进入的公司,变成世人口中的精英;
同一幢图书馆,我看见有人把我学第二专业的时间拿去钻研一个知识点,我本科未毕业,同龄的她已成为大学的硕博生;
我看见有人在睡觉,在奔跑,有人在遥远的峡谷,在艰苦的创业工作室冲我招手,他们全都有自己的焦虑,也全都快乐着。
西雅图里的这所学校,除了图书馆,还有太多其他选项,就像生活本身。
它的健身中心,地下室有许多篮球馆、游泳池和跳水台,一楼可以射箭、攀岩,二三楼能跳舞。而通往舞蹈室的路上,还有太多我因为看不懂和没兴趣,而自动 忽略的奇怪场馆。布告栏上常年贴着各类校内比赛的招募帖,丰厚的奖品无比勾引人心。外围全是球场,没事去被网球篮球橄榄球曲棍球高尔夫球砸一下,砸出的少 年的外形质量通常都比别处高好几分。
它的跑道在密林边沿,傍水而建,蜿蜒数十里,到处都是水鸟和夕阳。
它包容各种教会,他们借周末时的教室布道,以美食、咖啡和唱诗班吸引路人。
它需要各种校园工,从做咖啡,包三明治,到项目推广和助教,最低工资每小时54元人民币,攒来假期旅行,绰绰有余。
它时刻招募志愿者,帮助鳏寡孤独,留守儿童,等等。
它有派对区,也就是我常说的兄弟会姊妹会,六条街,四十九幢大房子,遇周末就疯狂。
世界各地的人都来它四周开小餐馆,那水边的几家,景色优美,菜肴地道,价格实惠。
在它广阔的土地上,学生们来来去去,只有松鼠、天鹅和鱼是长久的居民。若是停下喂她们,她们会围上来跟你玩,从不害怕。
图书馆和教学楼会在特定时间关门,无声地赶你去以上任意地方。
是,周五下午六点至周六中午十二点,周六下午六点至周日中午十二点间,所有的图书馆、辅导中心都大门紧闭。
我也不再在周末和假期学术,去跑步,去教会,去苏丹流民区教数学,去派对喝汽水跳舞,去一边吃早午茶一边与挚友聊天,去捉松鼠尾巴,去追赶天鹅⋯⋯
谁也说不出,这些选择是对是错,连时间也不能。
只需要在心里明白,如今的每一个选择,都决定着我日后的性格、生活方式,以及成为一个怎样的人。坦然就好。
4.学校里的西雅图,是我见过的最美的西雅图。
这里有吉野樱花林,有松鼠,有天鹅栖息在巨大的碧水喷泉,有绿草如茵,有哥特式建筑群,有无穷无尽的年轻面孔,走过来跑过去,一年一年成长、蜕变。
它是一个平台,没有人能兼得鱼翅熊掌,我必须抓起一些,放弃一些。而我是一个怎样的人,我将成为怎样的人,都在这许许多多的抓起放弃间,一点一点有了答案。
原来,重要的真的不是那一纸文凭,而是我在这四年间的每分每秒里,做了什么,没做什么;认识了谁,离开了谁。
我总是在想,当我离开这里,我将带走什么。
——一个由自己亲手打造的,需要自己承担责任和后果的,崭新的自己。